三秋
七月的阳光已很浓烈,好在清晨也只是清新的一抹,穿过玻璃穿过她削瘦的身体投下淡淡的影子,侯机室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偏过头看自己的影子,原来是行单影只。
我想起了你,在我想起你时你会在哪里。
三秋走到吸烟室,慢慢的抽完一支烟,机场里提示音循环播放,她把烟头掐灭,拉开旅行箱,抬起头觉得有些晕眩,闭上眼睛再睁开,左边好像是他还在对她微笑。然后又消失掉,她低下头走向登记口,既然会消失干嘛还要出现呢。一个人的旅行,厦门的花甲是不是真的那样好吃,鼓浪屿是不是真的可以整日听见钢琴音。
飞机很小,三秋费力的把旅行箱放上行李架,坐到座位上,靠窗的位置,美中不足的是在飞机的中间,机翼挡住了许多视线,她拿出手机调成离线模式,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抚了抚头发,然后撑在扶手上托起她的脸。小小的一架飞机,形形色色的人。高速的移动然后脱离地心引力,三秋将整个身体放松在椅子上,瞬间的失重感,看着一条条河流街道越来越小。她闭上眼,离那座城市越远,越多的情绪也随着距离从身体剥离。在陌生的铁盒子里飞往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了记忆没有了痕迹,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她还是她,她还是三秋。她拿起手机点开新消息。按动键盘。
“我一个人搭了飞机去看七月的鼓浪屿,希望那里风景美丽,美丽到让我暂时忘记想念你。”
气流很少间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飞机太小,一直颠簸,忽上忽下,三秋一直看着窗户外面,白色机翼滑过云层,在云里穿行。云海有金色的华光,往上是无边的蓝,光线太强烈她睁不开眼,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溢出,阳光温暖了她的脸庞,渗透了她眼角的泪珠和头发,层次分明的光线下可见微尘,金色及腰的长卷发,苍白的脸颊晒出了红晕,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泪珠闪烁一直没有掉落。
三秋不软弱,三秋讨厌哭。所以即便伤了心也只是远离所有人,孤单一个去往陌生的地方,是逃离,是忘记,是旅行。
厦门的机场很小,三秋戴上墨镜从人潮中孤伶走出,搭上机场门口的出租车,厦门的海并不蔚蓝,带了湖绿,大桥延伸到了海上。司机很是健谈,三秋笑笑报了早就查阅好的酒店的名字就不再说话,车里冷气充足,但她还是打开窗让风吹进来,掀起了纷飞的发。沿路有许多棕闾树,三秋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缺了些什么,心尖泛酸脸上很多无奈。
其实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发现不了自己的美丽,利用不好自己的优势。但她每次受挫时都会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完美,她一直只是拼命美化外表,其实最该强大的确是内心。没有什么美丽娇艳是天生的,美丽是武器,是用来伤人的,当然也伤己。
七月正是旅游旺季,三秋下了车把行李丢在房间就出了门。就近找了家餐馆,点海产是需要看货的,透明的玻璃箱里奇奇怪怪的各种从没见过得海产。鱼应当是冷血的生物,三秋看着玻璃箱里的鱼,它们或许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毕竟,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这样,多好。
爆炒花甲肥美肉厚,不像江城只是小小的一点儿,三秋看着桌子上一大盘的刺身不知道怎么办,象拔蚌长得很像放大了的白色蜗牛,看起来很可爱,好奇问了一句这是什么,结果店主直接拿起来用小刀朝它露在外面的部分划了一刀,细小尖锐的嘶鸣听的她心惊肉跳。诺大一只象拔蚌价钱还很贵,两吃,一部分做了海鲜粥,一部分片了刺身,三秋吃了几口刺身就不想再动筷子了,心疼钱她也舍不得走,她皱着眉头又沾了酱油芥末吃了几口,入口有高档刺身甜甜的感觉,但是实在是太多,她叹口气,放下筷子,准备结账走人。
付了钱,三秋游荡在厦门的街道上,仲夏正午的阳光照的她皮肤发烫,没有打伞,她仰起头眯着眼睛看蔚蓝的天空,阳光很耀眼很滚烫,但可以缓解内心的孤单和凉意。忘记是谁曾跟她说过,常看天空的人会慢慢变的纯真。她笑笑。胃里一直在翻腾,她皱着眉头随便找了家西餐店吃了一个牛排压住胃里的恶心感,然后走回酒店。天慢慢黑下来了,她拿出房卡打开门,开了灯,脱掉鞋,坐在床边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总觉得内心压抑,总有些她不想想起的在内心躁动。她烦躁的站起来脱掉衣服走到浴室。
都说只有在熟悉的地方才会产生安全感,三秋闭着眼睛让冰冷的水从头顶淋漓而下,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反倒有安全感包裹着身体,远离他,就是远离不安了。三秋疲惫的倒在床上,窗帘拉好了房间一片漆黑。四肢无力,吐了好多次,三秋皱着眉头闻着白色被单上淡淡的香气,想起那只可恨的象拔蚌。她躺了一下,支起酸软的胳膊,从放在床边的包里摸出手机,她眯着眼睛适应着刺眼的手机屏幕。没有手机卡的手机。
“沿着你的足迹的追随的路,看着你的背影的孤单的路。”
打完字,把手机捏在手心里,然后钻进被子,闭上眼睛。穿过拥挤的人潮又走进另一个喧闹,哪里都是嘈杂。轮渡上人挨着人,三秋擦着额头上细微的汗水,找到一个靠近护栏的还能站人的位置。
她扶着护栏支撑着身体,旅行箱放在脚旁。咸湿的海风吹起,轮渡上各种不同的方言交杂在一起,是陌生的气息。蓝绿的海面上漾起泡沫,快艇渔船穿梭,一条条痕迹经久才散。到处都是喧闹。天比海要蓝,也比海寂寞。
轮渡很快就靠了岸,护栏放下,三秋提起旅行箱下了船。脚下鹅卵石被阳光晒的发烫,电瓶车来来往往,三秋买了一张岛上的地图,走到树荫下,有人过来给她照相然后推销照片,她笑笑,掏了钱接过照片。效果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模糊。岛上只有电瓶车和自行车,到处都是绿色,鸟鸣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游客,导游娴熟的介绍声音通过喇叭传了很远。三秋很喜欢岛上的榕树,好多都老的垂下了须子,岁月的感觉。各种各样历史悠久的小洋房有许多,鼓浪屿上曾经驻有很多国家的使馆,现在房子也留了下来。
三秋并不喜欢那句用到滥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鼓浪屿绿色的海也并不是她想的那般蓝,但如果可以每天吹吹海风坐在老的直掉须子的榕树下乘乘凉,或许什么忧愁都不会存在了吧。乘上环岛的电瓶车,风迎面扑来终于带了凉爽的感觉。三秋没有看路旁各种各样的塑像也没有看林子里各种各样奇怪的树,她拿出手机写。
“此刻若你牵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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