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生初中毕业这已是第二年了。
毕业这两年来，家里谁也管不了他。有时候，父亲忍无可忍，准备教训他一顿，可他的奶奶就是护着。弄得一家人都拿他没办法。
这几天，祥生在家里歇着、混着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忽然向他的爸妈提出进城去玩的要求。
“你小小年纪，真的谁都管不了啦？嗯！这城里是好玩的？”父亲生气了，“花钱费炒不说，还……”
“我偏要去！家里闷死人。”祥生违拗着。
“这淘气的鬼东西，我打不死你！”说着，父亲真的撵着祥生追打了起来。
祥生的奶奶和母亲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最后，还是母亲帮着祥生说服了他爸，如了他的愿。于是，祥生终于可以进城了。
临走，父亲看着儿子一副歪歪痞痞，吊儿郎当的样子，总是有些不放心，“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头发这么长，不男不女的，漂亮？进了城要好好的，不要惹事，玩几天就回。听见没有？”
“听着了！老爸！我走了呢。”祥生斜背着的个长带包，在屁股下边一撞一撞，蹦蹦跳跳地走了。
父亲目送着儿子到老远——唉！这小子，真拿他没办法。
这年，祥生只有十五岁。他像他母亲钱嫂的长相，生着一张圆圆白白的脸；一双鼓凸的眼睛，使人感到他的眼神总含着挑衅；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后脖子，遮住了眉毛，活像一直马猴。
祥生到了城里。经过了几番周折，终于在城中的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村上一个叫刘家立的。这是祥生在临走时，瞒着他爸悄悄对祥生说的。祥生也不知道刘家立是他母亲的老相好。刘家立是建筑工地的包工头，他的母亲把儿子交给刘家立，就是要让刘家立关照他。
刘家立叫来泥瓦工万顺，指着身边的祥生，“万顺，给你个徒弟。这小子就交给你了。带着他好好干。你放心，到时候不会少了你的。”刘家立拉过祥生，“快叫万师傅。”
祥生看看万顺，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大概二十刚出头吧。也是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还染了几簇黄毛，稀疏的胡须一直连到腮帮子上，贼溜溜的小眼睛闪着亮光。祥生看了看万顺，心里有些不服气地想，这么点大，就做我师傅？没办法，他只好照刘家立说的，叫了一声，“万师傅。”
万顺瞅了一下祥生，“好好好，刘头安排的，好说，好说。”接着，又问刘家立，“刘头，他是你亲戚？”
刘家立诡秘地笑笑，说，“一个村的。你问这许多干么？”
万顺偷偷一乐，“哦！是了呢。”他拍拍祥生的肩头说，“小子嗳，就跟我干好了。”
于是，祥生跟着万顺学起了泥水匠活。鬼精的万顺猜测着，刘头本不是个好鸟，为什么却对村里来的这样一个愣头小子，要如此关照？
晚上的工棚里，闲来无事的民工，除了甩扑克，就是谈女人。万顺也拿祥生开心，“我说小子，那刘头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跟你亲爸一样呢。是不是你妈跟他相好啊，哈哈……”
祥生脸一红，“你妈才呢！”
“哦，你妈不是跟刘头相好，是吧？”
“你妈才不呢。”
“哈哈……”工棚里传着肆意的笑声。
万顺拉着祥生，“算了，算了，开个玩笑啦。师傅带你出去玩，好了吧？”万顺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相好又算得了什么？师傅带你去看好看的，到时候你就不会大惊小怪了呢。”
祥生跟了万顺走近一家“求真知”网吧。见大门的一侧靠着块牌子，上面写着：未成年人免进。
祥生疑惑地问万顺道，“师傅，我算成年了吗？”
“你管这些干吗？那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万顺不屑一顾。
刚刚跨进门，那边就有人在向万顺招呼，“万哥！你怎么才来？五号机我们占着，还没登录呢。”
“哥们别急啊。”万顺指着祥生，“哥们，这小子是我徒弟，以后还要拜托哥们多关照了，啊。”
“既是万哥吩咐了，照办！”
万顺撕开了烟盒，给每人甩去一支，然后把祥生拉近到自己身边说，“这位是苏哥，这是肖哥，那位是超哥。记着了，以后可都是自己的哥们了，小子。”
祥生睁大眼睛，很快把三人扫了一遍。他们都是十八九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苏哥叫苏苏，高高瘦瘦，剃一个一毛不留的“和尚头”，浓黑眉头压紧了那两只抠进去眼睛，穿一件绿色体恤，左臂手腕的外侧纹着清晰的“独”字。祥生想，这位苏哥最有个性，也最好记。肖哥，名叫肖毅，精瘦矮个，黄发，长脸，小眼，右耳垂上钉着个绿豆般大金属片，胸口用红细丝带挂着个金黄色的小“十字架”。还有那超哥，姓周，圆脸大眼，敞着胸脯，下拉的短裤露出有些令人恶心的脏肚脐眼，右臂上部纹着一条龙。
祥生一一称呼他们，“苏哥，肖哥，超哥，哥们好。”
“以后，都是哥们了。”万顺高兴地说，“哎，苏哥，登录啊……哦，小子，玩过网吗？”
“上学的时候在镇上玩过游戏机，那地方没有网吧的”祥生说。
“哪，你有空就到这里来，跟苏哥他们学习学习，省得在我身边碍手碍脚的。刘头也不会少你工钱嘛。”万顺笑了笑。
这晚，祥生第一次见识了屏幕上闪烁着的那些污七八糟。从此也就成了这里的常客，跟苏苏，肖毅，周超成了“铁哥们”。工地，则是他偶尔栖息和每月领取钞票的后方基地。
这天中午，四个哥们在苏苏的家差不多都喝醉了。横七竖八躺在了一铺。祥生还有一点意识，他看看苏苏想，难道他的爸妈也管不住他？家里被我们几个弄得乱成这样，他就不怕他爸妈回来责备？
祥生提醒着苏苏，“苏哥，你爸妈什么时候下……下班？我们快……快帮助收拾一下屋……屋子吧。”
“爸妈？离了！”
“离了？你们家这……么好，你爸妈为什么还……还要离婚？”
“算了，不提它了。我判给了我爸……他如果不对我好，哼！我……我就让他跟那……那个女人不能安稳……”苏苏喘了一口粗气，“这个家现在就……就我一个人住，理它干什么？……我爸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哪还有我这个儿……儿子？呵呵……”说着，苏苏哭了。
周超听到祥生和苏苏在说，也接上说，“哥们，快别……别伤心呢，我还不……不是跟苏哥你……你一样。我判给了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