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狗背
明天就要轮到小玉家吃派饭了,小玉心里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终于又能和李从良见面了,其实见面也不是主要的,巴掌大一个村子,随便转上一圈,就能和全村的人碰个面。那是什么呢,她心里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和李从良
明天就要轮到小玉家吃派饭了,小玉心里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终于又能和李从良见面了,其实见面也不是主要的,巴掌大一个村子,随便转上一圈,就能和全村的人碰个面。那是什么呢,她心里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和李从良在一起,她觉得很快乐,这倒好像她以前是不快乐似的。怕什么呢,那种事一旦挑明了,倒有些不如以前那么从容了,万一对方不同意,这脸还往哪儿搁呢。村子很偏僻,年轻一点的都想办法到城里发展去了,能搬迁的也搬迁了,谁愿意在这里长久居住呀。祖先怎么就选中了这么个地方,三面是悬崖峭壁,深不可测,只有一面可以下山,那是村子唯一通向外边的道路。远远望去那路就像是从山上掉下来的一根绳子,要是放在革命战争年代,这里绝对是个好地方,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可现在是和平年代,信息时代,这样闭塞的地方人们怎么会愿意居住呢。当然也有不愿意搬走的,大多是些老人,他们觉得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那土地,那房子,还有那些鸡呀狗呀驴呀的,房前的柳树屋后的菜地,怎么能舍得把它们独自留下呢。其实他们压根儿也没有搬走的打算,他们就是要把家里的年轻人打发走,然后留下自己和村子共存亡,这倒有点悲壮的意思。当然有的年轻人是打发不走的,比如那些头脑有问题的,当地人叫他们楞子,还有那些腿脚有毛病的,什么小儿麻痹了,不小心摔断胳膊跌断腿的了,家里人怎么放心让他们出去呢。这样看来李从良算是村里男人中的佼佼者了,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比起村里那些老人们来说还是年轻多了。村里的那些老人老吗,其实有的也不老,他们比李从良也大不了几岁,甚至有的比他还小,但风霜过早地把他们雕刻成一个老人了。他们怎么能跟李从良比呢,李从良是个教书的,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教室里,看上去是很年轻的,更何况还戴着副眼镜。再说李从良是个健全的人,还是个有文化的人,那些村里的傻子楞子缺胳膊短腿的自然不能比。
李从良是这个村的第几任民办教师,这恐怕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楚,也没必要说清楚。现在清楚的是他与前几任不一样,要求学生每个礼拜举行一次升国旗仪式。他把这个想法跟村长说了,村长笑了,李老师呀,你还真逗,这么个又穷又小的鬼地方,还升什么旗呀,再说了,在哪灯儿心儿升呢,连个立旗杆的地方都没有。李从良对村长说的那个“哪灯儿心儿”想笑出声来却又憋了回去。真是不可思议,这个地方的方言好多他是头一回听到,一开始还真不适应,以至于闹出了不少笑话。一次,一个男生站起来,说老师,我要茅厕。吃什么吃,上课是不能吃的,下课再吃。李从良很生气。结果那个学生拉了一裤子。后来他才知那是要上厕所。就说那个“这灯儿心儿”,“那灯儿心儿”,其实就是“这儿”,“那儿”的意思,都给儿化了,却是相当好听,好像是在唱。还有就是把“昨天”说成是“叶儿米个”,说“是”却说成“咋不是”,这到底是“是”还是“不是”。村长说,好吧,既然李老师能来我们村子里教书,也是不容易,我会找人弄好的。第二天,就有几个村民抬着一跟铁杆子立在了学校的一块空地上,村长说,红旗就用那面旧的吧,有机会我给你们弄面新的来,噢,对了,把我家那个老式录音机拿来,那可是我儿子结婚时买的呀,都归你了,李老师,你可要保管好了。李从良自己进城买了一盘升旗的带,顺便还买了一盘流行歌曲。
村子叫黑狗背,远远望去,整个村子像一只瘦狗静静地蛰伏在山的一侧,风把整个村庄雕刻成了一件凄美的艺术品。这里刚刚下了一场雪,在十一月下午两点的阳光中,黑狗背如一首悲伤的音乐在李从良的血液中迅速弥漫开来。来这里教书的时间也不短了,李从良养成的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这山顶之上,从高处静静地观望整个村庄,他喜欢这种感觉,这也是他排遣孤独最好的方法。
几个月来,李从良不断地从多个角度对自己这一辈子作出客观评价,最后总结为四个字:不可思议。他对自己四十多岁还未娶到老婆感到不可思议,村里的姑娘怎么就看不上自己,无非家里穷一点,可自己是个有文化的人,是个读书人,况且还是个挣工资的民办教师。他还对自己高考差3分感到不可思议,当年恢复高考,他激动的几个晚上没睡觉。村里三个参加高考的,偏偏他没考中,连考三年,最后一次只差三分,三分呐,让他的命运和别人相比何止是十万八千里,另外两个考中的,现在可都是国家公务员,一个是市里的局长,另一个在中央部委里做事。而他,却守着家乡的这块土地,带着一群孩子,当了这么多年民办老师,居然还没有转正。他对联校派他到这个鬼地方教书感到不可思议,全校有两个民办教师,为什么偏要派他来,就因为那个是村长的亲戚吗。不过按校长老人家的话说,自己没被辞退已是仁至义尽了,因为大量师范毕业生正不断涌进来,好多没有后台业务不精的民办教师已被逐年辞退了。派自己到这里教书,校长也是不想尽快把他淘汰掉,因为这里没人愿意来。李从良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卷起行李来了。怎么就叫了个黑狗背,真是不可思议,李从良自言自语。问村里的老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说他们小的时候就这么叫。却有一个答案让李从良感到意外,说出这个答案的是李从良的学生,叫刘小强。刘小强开始不叫刘小强,叫老福蛋,名字是李从良第一天上课时起的。李从良心想,上学了就应该有个正式的名字。不过福蛋就福蛋,怎么加个“老”字。李从良就问了刘小强。刘小强说老师你真没见过世面,我们这里都就这么叫,什么老姑了,老姨了,老孩子了。刘小强的眼睛充满了水,打转的时候,有一种将要溢出的感觉。该怎么说,反正让李从良觉得长那样眼睛的人是聪明的。后来李从良才知道长那样眼睛的不止刘小强一个,还有一个人,刘小强的母亲小玉。小小年纪,生在这样一个闭塞的小山村,还居然用“世面”一词来批评自己。“世面”是什么?李从良一时也解释不了。不过能不能这样认为,我们都生活在地球上,那地球的表面就是世界的表面,也就是说一个人在地球上走的越多,见过的世面就越大。李从良对自己的解释还算满意。要起名字,当然先得知道姓什么。李从良问刘小强,你父亲姓什么。我没有父亲,刘小强低下了头。老师,他妈是个寡妇,他的同桌刘小说话了。刘小是村长的孙子,是个六指。你爹是老流氓。刘小强和刘小要吵起来。吵什么,吵什么,李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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