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猴子是个疯子，大家都这么说他。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整天胡子拉碴的，嘴巴那里又比较大，跟个猴子似的，大家就叫他老猴子了。
“老猴子，你是疯子吗？”
“我不是疯子，我是精神病。”老猴子瘪着嘴说。
“那什么是精神病阿？”
“就是疯子。”
然后大家就大笑起来，觉得这样逗他很好玩。
老猴子有一个儿子，快十岁了，也没人知道他几岁。大家都说这儿子是老猴子偷来的，老猴子听到这个就发起疯来，会用力的捏着说这话的人的卵蛋说这儿子是自己生的。
后来就没人开这个玩笑了，都偷偷地议论。
老猴子每天早上会带着小猴子去一家小摊子吃早饭，那是一个漂亮的老板娘做着的。
老猴子喜欢看着女人傻笑，小猴子也就喜欢看着女人傻笑，女人挺喜欢老猴子的儿子的，常常对着他笑，小猴子就学女人的笑，他跟老猴子说阿姨笑得比你好看，老猴子听了又傻笑笑。
吃完早饭，小猴子就自个去上学了。老猴子就在女人的摊对面摆起他的擦鞋摊子。
这的人大多知道老猴子，有时候路过，不擦鞋，扔下一两个硬币就走了，老猴子就非要追上去抱着人家的大腿，在他的鞋上擦两下。
女人的摊子收得早，老猴子就一个人边守着摊，边盯着女人摆摊的地方笑一整天。
有人说那个女人也是个疯子，没人听过她说话，也不见她出来转悠，好像每天收了摊子，就拉上大门，在门里面躲一整天不知道干啥。所以去那吃早饭的大多是男人，往往都是吃不完的。女人就把吃不完的东西倒给垃圾桶边上的猫猫狗狗吃，那是她走的最远的地方了。
有的时候小猴子从学校回来，会扯着老猴子的裤子的破口袋，问他自己为什么没有妈妈。
老猴子就告诉他，他是自己生的，他没有妈妈。
然后小猴子就低着头不笑了，老猴子就抱起他，露着大牙说，我给你找，给你找。
转眼过了几年，小猴子已经念完了初中，要去远些的地方上高中了。
小猴子有些明白事情了，可他不嫌弃自己的老猴子，但是他又还是想要一个妈妈。
走的前一天，小猴子又低着头跟老猴子说，我想要个妈妈，跟别人一样的。
老猴子笑了，眨巴眨巴了眼睛，说，好，我现在去给你找，给你找。
过了不多久。小猴子听到外面有声音，就跑出去看看，看见一堆人在围着什么看着，有人笑着，有人拍手，有人大喊着什么。
他钻进人群，看见老猴子在拉扯着那个卖早饭的漂亮阿姨。
跟我走，跟我走，给我儿子当妈妈，当妈妈。老猴子憋红了脸，用力地拽着女人的手腕，使劲往这边拖。
女人啊啊地叫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老猴子又不时地傻笑一下，女人就趁着他松力后退几步，却又被背后的几个人推上前。
跟他走！跟他走！当他老婆！小猴子听清了人们在喊什么。
忽地，女人像是用尽了气力，重重一口咬在老猴子的手腕上，老猴子疼的把女人往边上一推，围着的几个人也向后退出一个出口来，女人忙爬起来想要跑。
老猴子追上去，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面，抽动了几下，老猴子又满脸血的爬起来。
妈妈，妈妈。老猴子也不抹抹血，就这么伸着双手，四处找着，人群被吓得四处乱了，却有人还是想围上来看看。
老猴子乱走着，乱摸着，又一下子被绊倒在垃圾桶边上。不动了。
死了吧，死了吗？离得远远的人在小声地议论。
女人回头了，停下来，看着老猴子。
几只流浪狗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张开嘴，露出獠牙，扑向了老猴子，开始撕咬久违的鲜肉。
女人又冲了过来，啊啊地叫着，赶走了狗。吃力地扶起老猴子，被他少了些肉的净是血的人脸吓了一跳。昏死了过去。
人群退得更远了，不知过了多久，人少了，还好有人打了电话。
过了些时候，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人已经都走光了。
警察只看见一个小孩坐在躺着的一男一女身边，小声地重复着，爸爸，妈妈，我有爸爸，也有妈妈。然后疯笑两声。
没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