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姑

我的四姑

枕山栖谷小说2025-03-07 19:52:15
我四姑叫小柳,我还没出世,她就死了,她死时年仅17岁。关于她的故事,都是母亲告诉我的。母亲说:“那时,家家都穷。你爷爷又死得早,我们家就更穷。住着两间破草屋,烧饭就在门口搭的棚子里烧。常常吃了上顿没下
我四姑叫小柳,我还没出世,她就死了,她死时年仅17岁。关于她的故事,都是母亲告诉我的。
母亲说:“那时,家家都穷。你爷爷又死得早,我们家就更穷。住着两间破草屋,烧饭就在门口搭的棚子里烧。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嫁过来时,你大姑、二姑和三姑都已经给人家做童养媳了,只有你四姑小柳因为小,还在家里。谁知,没过一年,偏你奶奶又得了痨病(肺结核),别说住院,连抓药的钱都没有,天天躺在床上发高烧。你爸给人家打长工,我要尽力照顾你奶奶(熬了半年多就死了),不得不将才7岁的小柳送给隔壁村的夏家做童养媳。谁知她的婆婆待她好狠毒。每天天不亮,就把她打起来:烧饭、打水、洗衣、扫地、拾猪粪、捡柴……,从早到晚,一刻都不让她息。稍不如意,就毒打一顿,还常常不给饭吃。别说一个只有7岁的孩子,就是大人也受不了呀!可怜的小柳,常在天黑,偷着跑回家。蓬头垢面还赤着脚,看了真叫人心疼。可是家里也没得给她吃,我只能烧些热水,给她洗洗,搂着她睡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她的婆婆就来找她。那恶婆婆站在门口一声吼,可怜的小柳,吓得浑身哆嗦,躲在我身后,小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她的婆婆不由分说,上来揪着她的耳朵就往外拖。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她婆婆拖走。唉,那时但凡有一点办法,我说什么也要把她留下呀!她回去少不了一顿毒打。但她还是偷着往回跑,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伤。我知道她回去又要挨打,可还得让她回去。有什么办法呢?家里实在养不活她呀!
记得小柳10岁那年冬天,天特别冷。有一天,下着小雨,地上结着冰碴子。村头你大爷爷带着几个伙计从外面跑生意回来,又冷又饿,急等着要人烧饭吃,偏你大奶奶又不在家。那天小柳正好回来,一听说,二话不说,卷起裤腿,赤着脚,拎起小水桶就到塘里打水,给你大爷爷家烧饭。你想三九寒冬,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赤脚走在冰碴上,脚都扎出血,还不疼得钻心啊?遭这份罪,就为了有一口饭吃呀!唉……
好不容易熬到了14岁。小柳回来过年,对我说:‘嫂子,我死也不回去了。跟着你,就是饿死,我也愿意。’我说:‘傻孩子,你不回去,那夏家岂能轻易饶过你?’我忽然想起你远在小黄洲(今安徽马鞍山长江中的一个小洲)做童养媳的大姑和二姑,就对小柳说:‘小柳啊,你去小黄洲找你大姐、二姐吧,夏家来要人,我就说你已经回去了,到底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量夏家也没办法。’小柳一听,很高兴。可是到小黄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离我们家有一佰多里路啊。那时也不通车,全靠两条腿走,家里又拿不出什么盘缠给她。小柳说:‘嫂子,你放心,我什么都不怕,我一定能找到小黄洲。’怕夏家来找她,正月初三,我就量了平时省下的二升(约相当于现在4市斤)米,找了几件旧衣服,用一块布包着给她。对她说:‘小柳,嫂子对不起你,没钱给你,就只能给你这些了。’她接过包,含着泪说:‘谢谢嫂子!’就走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一个14岁的孩子,是怎么靠着二升米走到了小黄洲?
小柳到了小黄洲,很快就找到一户人家帮工。她人勤快,又能干又老实,那户人家对她很好。闲时,她还到地里捡花生和黄豆。过年回来时,我一看到她,真是欢喜得不得了。一年不见,她人也长高了,长胖了,脸色也红润了。还背回十几斤黄豆。
我一直担心夏家来找她,可巧,才正月十几,就有周家来提亲。周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成家,来是给小儿子提亲。我一打听,周家有几亩田,还有一条打鱼的船。农闲时,父子三人都去打鱼,日子还能过。我就做主答应了这门亲事。怕夏家闹事,没出正月,就把她嫁给了周家。
周家男人要起早出去打鱼,天没放亮就要吃早饭。小柳嫁到周家,每天不用人喊,鸡叫二遍就起来烧饭。等男人们起床,饭菜已摆到桌上。白天,里里外外的活,她都抢着干,从不偷懒。因此,周家上上下下一家子人,没有人不喜欢她。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小柳她终于找到一户好人家。谁知小柳真是命苦啊!第二年大概7、8月份,周家人突然来说小柳死了。我怎么也不相信,忙问是怎么死的。周家人说,昨天夜里,她突然肚子疼,疼得从床上滚到地上,被单都抓破了。家里人也不知她得了什么病,想挨到天亮就抬她到镇上去瞧。谁知,天不亮就活活地疼死了。我听了真是心如刀绞啊!小柳,她才17岁呀!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啊!要是现在,一车子送到医院,她那能死啊!唉……”
我常想:四姑,如果你转世了,生活在今天,一定非常幸福!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