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音秋水

乔音秋水

偃商散文2025-06-28 07:41:14
之所以要用这个标题做文,是因为我对于家乡有着秋水般的眷恋。古人的“秋水伊人”、“望穿秋水”之类,是对于某人某物的爱恋;我之于家乡乔音,正如我的家父在他的作文里写的“乔音河水清又长,两岸密密好村庄”这样
之所以要用这个标题做文,是因为我对于家乡有着秋水般的眷恋。古人的“秋水伊人”、“望穿秋水”之类,是对于某人某物的爱恋;我之于家乡乔音,正如我的家父在他的作文里写的“乔音河水清又长,两岸密密好村庄”这样一种极其直观而朴实的情愫,无论世界多大,我的心灵与我的眼睛里,尽是我的故土乔音。
延绵三十里的乔音河在桂西北的山地中自北向南蜿蜒而过,温柔而多情。十步一塘,百步一滩,便于淘洗和沉淀泥沙,便于繁衍鱼类,也便于逐浪放排。自古有“乔音鱼米之乡”,乔音人是依山傍水的民族,村落布局很有特色,或是坐北朝南或是坐南朝北,房舍是清一色的木架子板楼,村落间相隔不过两里,上下村落的人早晚随意相互呼应。乔音人是吃大米的壮人,他们都引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以为豪。乔音河两岸尽是平整的河坝,天然的冲积平原,土质松软肥沃,适种植稻谷,乔音人有吃不完的大米。临河处尽是芦苇,它们是天然的围堰,又是自然的风光。深秋时节,白茫茫的芦苇给碧绿的乔音河镶上了白边,增添了十分的素雅。而竹树、杨柳之类点缀其间,晓晨或入暮,白鹭栖息其上,雾霭漂浮,充满诗情画意。少年时代,我是乔音河流域唯一砖瓦房里的儿孙,除了拥有令人羡慕的住房之外,宽大的场院是童年的乐园,陀螺兴尽便跑到村前的河塘里泡水。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乔音河源头全是原始森林,水源充足,河是河,滩是滩,清亮亮的河水,蓝汪汪的池塘。早晨太阳刚露脸,站在河岸上,便可看到白鲢闪鳞,红鲤戏水。我的伙伴们往往是早饭之后或放学归来,到河塘上赛跳水。河塘边有一棵高十来米的陈年枫树,枝丫平伸过河塘,便是天然的跳台。沿乔音河,有一条通乡公路。修筑乔音水库的人极多,我们的竞技总要展现给过往的民工欣赏,以显示少年的勇气。待到夜幕降临,待到大人们喊破了嗓子,才会懒洋洋,稀稀拉拉地从河边走回家来。之后又潦草地喝了点稀饭或揣上个把红薯,直奔村头找三公,等待他给我们摆古。三公虽形貌丑陋,可阅历不凡,每每讲到“贵州军火攻巴寨冈,黄海平命丧那良屯”、“锅铲把头缠红布,老匪首爬地求饶”这些传奇时,他总是眉飞色舞,激动处尽是满嘴飞沫从他那稀疏的獠牙缝里飞出来,溅到我们脸上。
生养我的地方名叫巴寨,村子北面的山包上有一古寨,那是上世纪初苏维埃红色政权的旗帜。我的祖父是乔音乡苏维埃政权主席,一声呼喊硬是把三四十户人家拉上古寨去了。那年头白匪作乱,民不聊生。古寨下,北来的乔音河与东流的坡中河交汇,形成三面险要,易守难攻。贵州军阀王海平部几百号人马,拿迫击炮从隔河不到百米的山头上打过来,偷偷摸摸从山下爬上来,都一次次给我的祖父们打垮,个个被打得直叫“哎哟……哎哟……唷……痛……唷……痛”,打了三个月,没攻下我的巴寨。乔音河的容光从那时起就亮起来了,于是我祖父的名声跨过了布柳河,直上贵州冲。我外祖父是天峨布柳河上的好猎手,听闻我祖父名声好,不辞山高路远,跨过七七四十九道山梁,绕过九九八十一道河弯,硬是把他心爱的小女——我母亲许给我祖父做儿媳。从此,“十个上天峨,九个得老婆”的说法便流传开来,成为邻里邻邦百姓友好亲善的的美谈。
乔音河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河,一条美丽的河。岸边有杨柳,有芦苇,有水车,河中有石坝有鱼虾,岸上有田坝,有阡陌。我最眷恋的是那处碾坊,简陋的顶盖,巨大的碾盘,随着哗哗的水声咿呀作响。碾米、炸油,黄橙橙的谷粒、黑亮亮的茶籽,都是靠水车造出我们香甜的生活来。秋收刚过,父母们都要蒸捣镰头粑:新鲜的糯米,用茶油木、金钢木为柴火煮熟了,倒进整木凿成的木臼里,一阵全员上阵的“嘿哟”之后,香甜而实惠的糯米粑便应运而生。此时,妇女们便要洗净手爪,抓上碾碎的芝麻,手忙脚乱的地往木臼里乱抓,抓成一个个圆球样的米耙,第一个拿给最老的,第二个拿给最小的,用最慈爱的手,传递着最虔诚的爱意与敬仰。
围绕这座碾坊的风景还有一古桥,一砧石,两晒场,三杨柳。桥体顺碾坊而造,砧石倚碾车而生,而晒场,则是大集体的需要。我的童年,都在这里得到了最美好而充实的享受。桥是木制的,木材采自山寨后山上的刺栗林,坚实的桥体要用既直且硬的刺栗木构成。秋天刚过,上下屯里的婚姻嫁娶,都从这木桥与碾坊经过,都要让这桥与碾来作证。那是四五十、七八十甚至上百人不等的队伍,走在前面的是提笼抬箱的青年男子,后面接着的便是送亲迎新的女人。女人们着清一色的天蓝布衣靛蓝土裤挑花头巾,从村前的田埂走过,从碾坊边走过,踏过木桥,然后又走向田埂,沿着河坝,渐去渐远,最后消失在远处的河弯头。那可真是赏心悦目的风景,女人们走路的速度极缓慢而悠然,步履像舞蹈。那是一首诗,是一幅画,是要人极尽观赏的。少年的我真好奇,问其中哪个是新娘,问了许多次都没得到确切答案。
有碾需有坝,砌坝用石头。我不知我的祖辈是从哪弄来的两三米大小的石板,石面平整光滑,移之以为坝石。绕过碾坊,走过碾桥,下两级石梯,就可以在这石板上一次完成汲水淘米洗衣浣纱诸多事情。秋冬时节,节日或办婚事,杀鸡宰鹅,都围坐在石板上或河滩边,相互诉说丰收的喜悦,沟通幸福的感情。而每年大年初一,我都与我的兄弟姐妹挑着竹筒,早早地去河边汲打乞巧水,蒸煮新年第一餐饭食,祈求来日的幸福与安康。父母们总要想尽办法,用最原始的也是最朴素的方式,让我们接受最亲近的教育,让我们学会劳动,从小养成勤劳和热爱生活的习惯。
乔音人习惯沿河分成上段下段两个自然区域,上段多高山沟谷,下段多平坝土坡。因地形、土壤、气候不同,人情风物也不同。而这一切,都会在三天一次的墟会上得以展示。以水库为界,上段地处偏僻,道路窄小险隘,赶墟会时常常全家出动,早早就出发。妇幼者坐在马背上,装在驮筐里,男子则引马步行。如果是姑娘驭马单骑,动作更是娴熟好看。行走一两钟头或大半早,浩浩荡荡便来到乔音墟场,先卸马换装,卖掉香菇木耳、桐籽茶油、土鸡小猪,然后急匆匆到商店里购买些油盐酱醋,给老人小孩挑双把鞋件把衣服之类的,再提上自带的土酒,割上两斤肉,吆呼孩子老婆,齐奔小饭店,美美的大吃一顿,酒足饭饱之后,重新整装出发。随着一声令下“回家!”傍晚时分,他们又都晃悠晃悠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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