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属羊的女子注定苦一辈子，她做过童养媳，从小在别人家里，任劳任怨，可十八岁时，躺在病床上，一病不起，那人家开始嫌弃她，半年后，直接把她送回生她的家里，那个家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她说那天是由两个男人拿着棍子像挑死人一般，把她抬了回去。年幼的我，像听笑话一般听着，心里嘀咕着像挑死人，那是该怎么样子的呀。
我笑话奶奶，她就不再言语了，可是过后不久，她又会重提这件事情的。她老了，以前的事情她如数家珍，眼前的事情一会儿就忘记了。可是她不会认错人，到临死前，她还是能清清楚楚的认出每个人，可是就是记不住事情。
又是半年，她被抬到了爷爷家里，爷爷的家说穿了只是一个用茅草屋，据说东洋人来的时候，把房子给烧了，一听到东洋人来了全村的人，都逃到那个种满竹子的林子里，那里满是竹子，叫“周家兜”，走进去像是迷宫一样，只有村里的少数几个人能走出这个迷宫，只要东洋人一来，就躲进去，等过上一夜，东洋人走了，让领路的人带出来。
可是那一天带出来后，发现村里造的最好的房子被烧了，九岁的他不知所措，爹妈在一场瘟疫后，病死了，从此他成了孤儿，到了谈婚论嫁，那是没人嫁给他的。有时候像是上天注定的一般的吧，爷爷是肯定要跟奶奶在一起的，奶奶的家里本身条件非常不好，那是不允许一个病人在家里吃闲饭的，然后为了打发奶奶，她就来到了爷爷的茅草屋里。
没有婚礼，没有聘礼，奶奶也是被抬着来的，不是花轿，只是路太远了，奶奶那时候无法下地走路的，就这样他们走到了一起。
2012年，我在家里摆酒结婚，奶奶一直说着可真好，可真好，结婚还能有这场面，因为我穿了白色的婚纱，奶奶一直嘟囔着，怎么结婚现在都穿白，要是穿个大红色，兜上一个头巾，那该多好，我心里猜想，那是她想要的那个婚礼吧，谁说这个老太婆没有梦想呢？
村里有个习俗，结婚的正餐是要叫人的，其实无非是认一认这些亲戚罢了。长辈们都是要准备好红包的，奶奶什么都糊涂，可是这事情她懂，翻箱倒柜，找红纸，要包红包，给孙女婿的。找不到红纸，她就开始问人，问她的儿子，问那些媳妇，一个个地问，红纸去哪儿了，这可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问多了，也自然没人理她了，每次她问的方式是，你们这些人拿了我东西，我就是来问问，你们要拿了，你们就用吧。可是事实上，没人拿，可咱奶奶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来让人生气的。
到了结婚那天，叫了奶奶后，她真拿出了一个红包，包的端端正正的，我心里诧异，呦，这奶奶最后还是找到了呀，还没糊涂的。可是事后，才知道，原来是我的父亲在那天准备好，塞进她的口袋，让她拿出来的，心里，一声叹息，我的奶奶。她是真的老了，那一年，她八十二岁。
其实她一过七十五，她就很忌讳自己的年龄，有时候，我们这些小辈们开玩笑问她几岁了，她笑眯眯地不回答，说自己忘记了，不知道几岁，我们再问，她就急了，说一句：属羊，你去算，你们读书的，比我这个老太婆聪明不知道几倍。这点还要问，还要问啊。你们是要盼着我死啊。
父亲笑着说：你们当奶奶真笨啊，她这是聪明呀。年纪大了，就不说自己的年龄的，这是规矩，你们这些孩子真是不懂事呀，你们这是要急死她呀。
原来是这样子的，原来她不是笨，是想要做个忘记时间的人，人老了，都是怕死的，她念叨的那句：老了，要回了。
可是心里究竟还是要留在这里的。2014年4月，奶奶开始卧床不起了，不知道任何原因，可是精神状态一直还不错，谁来了，都能聊几句，姑姑问奶奶，要不要去爷爷那里？
她会哼一声：不去，那里没饭吃。可是此时，她的双手已经发抖了，连饭碗都端不住的，家里只能弄一次性的碗给她，到后来，她开始吃得衣服前满是饭粒，原来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子的。小的时候，要人来喂饭，老了，又回到了从前，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生活起居开始要人照顾。
病床上说的最多的无非是年轻时候吃的种种苦，来到这里，呆了十年的茅草屋，梅雨季节的时候，屋里没有一处干，睡在湿的茅草床上。可是我又在想，奶奶那时候卧病不起，可是到了爷爷这里，如此贫穷，可是却能下床了，许是冥冥中早有安排，为什么十八岁的年纪会卧病不起呢。也许真像她说的，她没有那么的好命，命里是苦的，所以要来住茅草屋。
可是小时候的我，看到的是爷爷奶奶的恩爱，爷爷是个慢性子，每天两顿酒是雷打不动的，喝酒似乎每天在品一般的他很早就没了牙齿，可是又喜欢吃花生，拿了一个树根叉子，做成一个捣花生的梆子，开始捣鼓到结束要一两个小时的。
小时候，嘴馋的我，会拿手指在爷爷捣鼓花生的碗里拿手指蘸一蘸，舔一舔。奶奶呢，坐在边上等他喝完酒要，奶奶要察言观色的，等到爷爷的碗里还剩下一小口的时候，爷爷面前已经摆好了一碗饭，不用爷爷说分量，奶奶自己会估摸的。
小小的我，佩服奶奶会了解爷爷的心意。后来，盛饭的任务落到了我的身上，我那时，吃完以后，拿出作业本在边上做，边做边看爷爷的碗里剩的酒，也是等到一小口的，往灶边跑。可是我每次都会问爷爷要多少，因为我是掌握不准爷爷的饭量的。若是我没观察好，爷爷是不做声的，他敲桌子，示意我。
除了忘记帮他盛饭，他敲桌子，我们这些孙子孙女围在一起吃饭，哪个饭粒掉了，他也是要敲桌子的，这些饭粒是必须捡起来吃掉的。这个习惯我一直保持到现在，他还说碗里的米粒要吃光的，不然是要天打雷劈的。
她一共有五个孩子，四个儿子，最小的是一个女儿，对女儿是极其疼爱的，那时候，村上的人都盼着生儿子，可是爷爷奶奶是盼着生女儿的，到了第五个终究被他们盼着了。人老了，病床上事情，儿子操劳起来总是没有女儿那些个细心的。奶奶生前的那些事情，都是姑姑一手包办的，姑姑自己忙于工作，可是每到周末，她总会提着东西来看奶奶的，帮着收拾屋子，有时候做累了，姑姑也会说几句，可是坐在边上的奶奶是笑着的。“你呀，人老了，可真是懒，碗也不洗，衣服也不洗，马桶也不倒。“姑姑埋怨着。
奶奶这个时候，倒是悠闲，手里拿着吃的东西，笑着说，我养你们做啥的呀，现在是你们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