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归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坨城,北门码头。一个少妇正在柳树下凭栏眺望,时而以手托腮,时而双手紧握不停地走来走去,嘟着小嘴,不知是在想人还是骂人,但无论如何,能让这样的一个女人望穿秋水般地等待,无疑都是个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坨城,北门码头。
一个少妇正在柳树下凭栏眺望,时而以手托腮,时而双手紧握不停地走来走去,嘟着小嘴,不知是在想人还是骂人,但无论如何,能让这样的一个女人望穿秋水般地等待,无疑都是个莫大的幸福,尤其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种幸福更为深切,甚至能让人浮想联翩……
花有千红,人有千娇。
但清纯脱俗之美,优雅高贵之姿,狂野撩人之色,亦不足以形容,因为她的美是可爱的、明朗的、生动的,一如她那双明如秋水般的眼睛,目光到处,虽然波澜不惊却连绵不绝地款款来袭,不经意间便令人迷失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海里。
她叫秋水。水一样的眼睛,水一样的名字,水一样的人。
湘女多情。
苗女亦多情,且多姿。
多情并不等于滥情。苗女的情不仅情深意重,且矢志不渝。有的为了能和心爱的人相守,甚至不惜“下蛊”来困住他,中蛊者非但面黄肌瘦,手足无力,茶饭不思,或有万蚁食身之感,或有千针刺背之痛,且群医无策,就连最为神秘、强大的巫医也谈“蛊”色变,因为下蛊的方法很多,解法不对,中者必死,因而蛊毒近乎无解。蛊虫之毒,虽然惨绝人寰,但这种敢于争取幸福的行为,想必天老爷也能理解,否则,下蛊之人岂非死光?
解铃还需系铃人。
若要留住一样个人,靠的并不是“蛊”,“蛊”只不过是用来对付那些狂蜂浪蝶罢了。要栓住一个男人的心,相信每个女人都有一手,当然,这是秘密。
有时候,男人真的不是人,而是头猪,一头如假包换的大蠢猪。明明有个女人剖心割肺般地表白,他却置若罔闻,狗一样地缠着别的女人,且美其名日“征服,才是男人最大的幸福”!殊不知“被爱”也是一种幸福,且是男人一生中最大的幸福!诚然,男人天生就是强者,但也需要女人疼。如果他整天都为女人头疼,那么简直生不如死;但若一个男人整天都让他的女人头疼,则他所戴的“绿帽”就不止是这种“傻帽”行为的千万倍了。
远远望去,一艘白帆涨满的货船正映着落日的余辉在烟迷雾漫的江上平稳轻快地逆溯江而上。船头昂然挺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他叫渔火。火一样的激情,火一样的热情,跟他在一起随时都会感到无尽地温暖。
不一会儿,船已靠岸。
四周一片躁动,人们开始忙碌起来。
“喂,你快点下来啊。”一声略带急噪的娇呼传来,犹如夜莺的歌声划破旷野一样,悦耳,动听。这声音当然是出自坨城九街十八巷里公认的“可人儿”秋水之口,她确实很急,因为渔火他们这趟辰州之行已经整整起七天了。
渔火把外套一脱,从大小适身的背褂可以看出他那苍劲有力的健子肌呼然欲出。像往常一样,帮二狗子搬桐油,跟三宝卸花生。这就是渔火,他随时都准备贡献自己的能量,始终认为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别人省心,他惬意!
对于渔火的古道热肠,坨城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应该得到天的垂爱,可当得知天老爷给他的眷顾居然就是秋水时,不仅有很多人嫉妒,还有很多人纳闷:秋水,渔火。一个性情如水,一个生性似火,不但能凑到一块去,而且还好得连针都插不进呢?
五行相克亦相生。
世间万事万物归根结底,其追求的就是恰到好处。只要把握好度量,即使再矛盾的事物也会相益得彰。就像一个窈窕的淑女,多一分则尽显肥雍之形;少一分则露尽消瘦之态。所以,秋水跟渔火幸福的日子就像高山流水一样:源远,悠长。
渔火每次下船都会在岸边用坨水洗脸,还要闻闻坨水的气息,因为这水不仅给予他生命,还给予他动力。秋水也会不失时机的递给他一块毛巾,因为她不仅是个聪明美丽的女人,还是个温柔贤淑妻子。
走在用红色磨刀石铺成的小巷里,她想起了孩提时两人共吃一碗饭,一同上学堂,一同放牛;一起采五月梅,摘八月瓜,忘不了渔火悠扬的笛声,忘不了第一次在皓月当空的盛夏约会时面对流星许下的愿望……
女人是多愁善感的,她可以为一片飘零的花瓣而黯然泪下,也可以为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而喜上眉头;女人也是变幻莫测的,晴雨不定,所以聪明的男人往往都能风里来,雨里去,收发自如。如果连这点“微风细雨”都承受不住,那么,他不能说是男人,只能说是男性。
“你怎么不去纱湾?”秋水问。
“纱湾”?渔火在沉思,似乎那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其实,纱湾并不遥远,它就在北门的斜对面,这是一个天然的港湾。这里不仅有弯弯的矩形青石板路,还有朝晚的雾纱以及青女们手里欲收还扬的丝巾……
这里的青楼虽不及千古一帝秦时渭流涨腻的空前盛况,也没有大唐天朝时扬州十里长街的迤俪连绵,可它的存在就像坨水一样,不容忽视,也不可避免,因为有些人确实也很需要。此外,它还有一个很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桂花。淡淡地花香,浓浓的桂花酒,再加上悠扬的琴声,这对于那些失意或得意之人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很好的港湾,可以让他们放下世间的荣辱来做一个短暂的停泊。
这世上没有一只不吃荤的猫,也没有一个不偷腥的男人,就像没有一个不吃醋的女人一样,天经地仪,与生俱来。无论是吃荤的猫,还是偷腥的男人,或是吃醋的女人,他们这种行为的过程各有各的样,但结果都一样: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只是前两者志得意满,后者伤心劳肺。
世事不能绝对,总有一些是例外。很庆幸,渔火就是其中之一。渔火做事一向火急火燎,但却也深知有些事是不能火,也火不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也许,渔火真的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他甚至他们家欠她的很多很多,如果有一天秋水要他死,他也会像把渔火一样在风中尽情摇曳地燃烧,只求地上的余灰仍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有时候,渔火也相信因果轮回,他常在想:今生我欠你的,只是因为前世你欠我的。只有这样,渔火才能得到一丝解脱,因为秋水是一个能让他疼到心底的女人。
当然,秋水也不会让渔火去死。因为她为他历尽人间千辛,尝尽世间万苦,不怕世俗的流言,不畏市井的目光,一如既往无言的关心和眷眷的爱恋。秋水所做的一切,一览无疑地流露出她对渔火一生的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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