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时节

簪花时节

画士小说2025-04-16 09:57:12
1、瑜第一眼看到那个名叫丁颀的青年是在三月的某一个早晨,那一天正蒙蒙地下着小雨,丁颀是顶着雨敲开了她家那两扇长年紧闭的黑漆大门。他身上的白布单衣浸透了雨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瑜从丫鬟娟子手里接过一碗热
1、
瑜第一眼看到那个名叫丁颀的青年是在三月的某一个早晨,那一天正蒙蒙地下着小雨,丁颀是顶着雨敲开了她家那两扇长年紧闭的黑漆大门。他身上的白布单衣浸透了雨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瑜从丫鬟娟子手里接过一碗热腾腾的乌龙茶,低着头轻轻走进了客厅。
“小姐,茶让我们下人送去就可以了,小心烫了手。”娟子在背后提醒瑜。
瑜没有回答,她想这些丫头只该管主人让她们去做的事。她这天穿了一件葱绿色滚了花边的贴身夹袄,颜色和庭中的绿树一样鲜明。然而三月的雨不阴不晴地下着,瑜推开窗子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泥土气息令她感到了几分舒爽,后院里琴声如诉,瑜想那应该是父亲新娶的姨娘在百无聊赖中打发她的光阴。
春雨贵如油。瑜记得似乎听厨房里的李嫂说过,那么接连下了三天的雨,今年的年成一定会很好了。然而耕种与收获对她来说太过遥远,瑜宁愿拥有一个晴朗的日子。她取过一把油纸伞想去院子里走走,上个月她病倒了几乎有二十几天,该出去透口气散散心了。丫鬟娟子跟在她身后,那是个水灵灵的女孩子,带着点只有南方才有的清秀,但瑜近来总觉得她有些讨厌,瑜甚至怀疑娟子在偷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在院中的青石小路上瑜与丁颀走了个对面,瑜向丁颀笑了笑,举止间显得格外优雅,她注意到面前的青年身材不高,眉宇中并没有属于她父兄的那种英武与骠悍,反而透着股秀雅的书卷气,这使瑜对来人产生了一种好感,她开始猜想他的身份和来意。
“他就是新来老爷镖局里谋事的丁颀,听说这人祖上中过状元呢。”娟子说。
瑜有些不快地瞪了娟子一眼,偏你什么都知道?她想自己的眼神一定是阴沉得吓人的。娟子立刻住了口,并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目光偷窥着她。瑜有些怅然地看着对面屋檐下珠子般滴落的雨水,她想这雨今天恐怕是停不了了。

2、
夜晚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看见自己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原野上,对面是一条宽阔的河流,而河的对岸是一片百花竟艳的草坪。她试图从河水中间走过去,但水流得很急,一下子就把她的身体像落叶一样卷走了。瑜恐惧地大叫起来,叫声惊醒了睡在外屋的娟子。
“小姐做的是好梦,梦见淹水、流水是要发财的。”娟子一面倒茶一面柔声说。
瑜惊惧地环望四周,宽敞的房间在夜晚显得格外空阔。她努力使自己的心神安定下来,但她忽然听见了一缕遥远的琴声,琴声在夜晚听来仿佛带着某种不安。
“她怎么还没有睡?”瑜拥着桃红的缎面被子问。
瑜想要出去看看那个夜晚弹琴的女人,但娟子拦住了她,娟子说小姐春天夜里很凉你出去受了风寒老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后来瑜一个人穿着白色宽大的丝绸睡裙在黑暗里站了好久,直到她实在忍受不了困倦才拉开被子睡了。
第二天上午瑜看见娟子和另外两个女仆蹲在后院洗衣服。洗好的衣服晾在绳子上,瑜无意中发现丁颀的那件白布单衣也在其中,她慢慢走过去摸了一下那湿淋淋的衣衫,布的纹理给她的手指留下了粗糙的感觉,她不无妒忌地看了看娟子成熟红润的脸庞,她发现娟子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娟子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绣了花的夹袄,衣服是半新的。
“老爷后天又要出门走镖了,听说这一去要走一个多月呢。”一个女仆说。
父亲的新姨娘白氏在这时向瑜走来,香风中夹杂着环佩的叮当作响,那是位真正的漂亮女人,瑜本能地向后让了让。自从母亲死后父亲共娶过六房小妾,她们妩媚的风姿令瑜退避三舍。瑜注意到白氏身穿一件很娇艳的杏黄色绸衫,脸上化了很艳的妆。瑜听人说白氏是父亲到江南走镖时带回来的红妓女,她的耳边又隐约响起了昨夜的琴声。
“昨天晚上我听见你弹琴了,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瑜说。
“很晚了吗?”白氏微笑着望着她,“你不是也很晚都没有睡吗?”

3、
父亲走后瑜充分地体验到了无拘无束的快乐,她可以去前院的演武场走走,摸一摸父亲和两个哥哥日常使用的各种兵器。金属的冰冷与坚硬给了她陌生的感觉,她叫不出很多种武器的名字,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十八般兵刃吧。瑜在平整的场院当中提起一把单刀虚劈了两下,没有传说中利刃的破空之声,刀本身的重量已超出了她所能把握的范围。
小姐,有人从背后叫她。瑜看见来的人是留下来守业的王镖师,王镖师穿着件青色紧身短靠,粗粗壮壮的身材显得孔武有力,他有些讨好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刀。
“小姐这样握刀是不对的,应该是这样。”
汉子熟练地挥舞了几下单刀,走了趟她不知名的刀法,瑜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果然是虎虎生威。这时丁颀端着碗什么东西走了进来,看见她在,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瑜看见他手中端的是碗卧了个鸡蛋的白菜煮面。
“你的午饭?”瑜指着面碗问他。
丁颀笑了笑道:“能吃上这样的中饭已经是有福气的了。”
整个下午瑜都在自己的屋子里整理抽屉,抽屉里的东西很久不翻动了,娟子说小姐你歇会儿这种事情让我来。瑜瞪了她一眼,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娟子知趣地走开了,瑜感到了一种恶作剧般的快乐,但这时她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大概真的是着凉了,瑜有些伤感地想,她的父亲和哥哥都是有名的镖头,单靠他们三个就能打败十几个来劫镖的山贼,而她自己却偏偏生得这样弱不禁风,瑜想到这里有些怨恨自己的父母。
窗台上的定窑瓶里插了一枝红色的月季,瑜拈起这枝花看了看,花瓣四周已有些发黑,准是娟子这丫头又忘了换花。瑜一点点把一朵花撕碎,红色的花瓣碎片撒满了淡青的地面。

4、
那件事是在一天傍晚发生的。瑜和娟子吃过晚饭,坐在后院的青石桌旁下围棋。娟子的棋艺并不高明,但瑜对围棋也只是一知半解。正在她拈着一颗黑子犹豫不决时院门被一伙人撞开了,二十几个手执刀剑的人闯了进来,伸手就去拉扯瑜和娟子。
两个女孩的哭叫惊动了所有留下来担任守卫的镖师。瑜已经不记得激战是怎么开始的了,几个人用力拖拽着她,瑜在极度的惊慌中拼命扭打尖叫着,她恍惚看见一位镖师奋不顾身地扑上来,却被一柄长剑刺穿了胸膛,紫红的鲜血瞬间一涌而出,溅上了她的脸和衣襟,这是瑜一生中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血。她绝望地高叫起来,她听见自己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丁颀!丁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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