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花开

马兰花开

选贤小说2025-05-02 16:09:40


一二三四五六七
马兰花开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

殷小苇坐在窗台上,看楼下草坪上几个女孩子们跳皮筋。
她们跳得起劲儿,殷小苇听得入了神。
他不知道马兰花是什么花,啥颜色,啥香味。
马兰花马兰花
风吹雨打都不怕
勤劳的人在说话
请你现在就开花
……
小时候,外婆念这首儿歌时,他总问马兰花开了吗?
外婆说,开了,开了。她还说,马兰花开了,啥心愿都能实现。
殷小苇的心愿是?
他咬咬嘴,说不出来。
他要等见到马兰花才说。
眼见日头快要落山了,也没见人来招呼他。
男孩子们都去打打杀杀了。包括于澄澄。
于澄澄是殷小苇最要好的朋友,可最近他叛变了,归顺葛亮他们飞鹰队了。
飞鹰队是葛亮他们几个迷滑轮的男生组织的。
小区里还有一个流星队。
每天傍晚,两支队伍都要煞有介事地拉练、比个高低。
殷小苇特想参加,可葛亮不要他,嫌他身子弱、底子薄,生怕他拖飞鹰队后腿挖苦他瘦得跟个小鸡仔儿似的。
没人搭理是啥感觉,他难以形容。
也是的,殷小苇,头大身小,细胳膊细腿,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儿。
连他爸妈都嫌他没那股生气。
“别成天价窝家里,也不出去溜溜,跟个病猫似的,妈不巴望你生龙活虎,可你也得像个活物吧?!死气沉沉的,难道缺吃少穿、没喂饱你吗了,啊?!”
殷小苇的妈妈在厨房里没好气的喊。
殷小苇惊了一下,迅疾出溜下来。
他听见碗碟稀里哗啦地响,接着地板吱呀呀地叫。
还没等他妈的五指山砸将下来,殷小苇已穿堂风似地窜了出去。



天渐渐黑了,纳凉的人们都去街心公园散步了。
殷小苇爬上亭子边的歪脖树。
这棵歪脖树跟殷小苇的年纪差不多,自从他家搬到这个小区,它还是棵嫩生生的小树苗,在风里忽忽悠悠地摇来摇去。
殷小苇也不知是因为自己无数次的攀爬使这棵叫不出名儿的树歪了脖子,还是它生来就这副倒霉样儿。
反正,他感觉自己跟它很亲近。
他需要个依靠。而它想要啥,他不知道,它又不会说话、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像他这样忧心忡忡。
昨晚,他爸妈又吵架了,很凶的那种。
他爸每年只有一次探亲假,每次回来都跟他妈吵架,不过总是在他睡着以后。
他爸给他感觉是既亲近又陌生。
他爸每次一见到殷小苇都是先虎着脸盯着殷小苇上下打量,直看得殷小苇浑身发毛,向后缩。
殷小苇正想闪开,冷不丁他爸伸出大手,向前那么一撸,殷小苇像只小鸡仔似地被倒提着悬在半空中。
不论他怎么哇哇乱叫,他爸也不松手。
他爸边悠忽边笑:“开船喽!”
殷小苇隐隐约约地听见,工作性质,转业、死脑筋、就你能,还有什么子不教父之过之类的字眼,反正都是些他听不懂的话。
“你别忘了你是个军嫂!”
最后这句听起来有些震耳欲聋。
接着一阵哐哐啷啷的响动,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殷小苇躲在被子里,手攥着被角,呼哧呼哧地喘。
他预感到这次争吵的后果,他又要被送走了。
早晨起来,不见爸爸踪影。
他还没被送走。
自打殷小苇会记事,他爸就这样,来无踪去无影,最多留下个橄榄绿的背影。
他爸是军人,驻守在遥远的西北。
于澄澄曾经因为这个才肯接近殷小苇,还摆着电视里英雄的造型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后来,混熟了,于澄澄不再羡慕殷小苇有个当军官的爸爸,因为总见殷小苇形单影只,没有爸爸陪,孤零零的,真像个可怜的稻草人。
可殷小苇早就习惯了。他爸常年不着家,每次回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得时候,殷小苇也总是在睡觉。
等他醒来,他爸又没了踪影。
屋子里残留着淡淡的烟味儿,殷小苇的枕头边多了一支仿真玩具枪:AK47。
殷小苇接二连三地问他爸还回来吗?
他妈除了摇头就是唉声叹气,被问急了,就气哼哼地说:“你问他!”
他也想直接问他爸,可是他不敢。
他满脸晒斑、脸颊上还有两团红坨坨,他爸说那叫高原红。
他害怕他爸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男儿当自强,别成天黏糊大人!”
殷小苇的妈妈整天也是忙忙叨叨的,她是妇产科医生,没日没夜、起早贪黑。赶上手术多时,根本顾不上管他。
殷小苇被送来送去,有时去外婆,有时去舅舅家,有时甚至在楼下的大妈家过夜。
很小的时候,殷小苇就能体味到孤独真正的含义。
上课时,老师让用孤独造句。
殷小苇答,孤独是一颗种子。
老师问为啥,半晌,他指指心口,讷讷地说,这儿空得很,慌。



“殷小苇,回家!”听见妈妈喊,殷小苇不敢怠慢,跳下树。
他知道迟一分钟,回家都得挨板子。
回到家,见妈妈在晒台上收衣服,然后把他的衣服放在旅行袋里。
殷小苇缩在墙角,下意识地去啃指头,他感到冷。
他最怕放寒暑假,这意味着他又要被送到别人去了,他新学会了一个成语,寄人篱下。
他模模糊糊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可他不想说全,因为说出来,他会掉眼泪的。
他爸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本来就瘦,他怕眼泪流完了,身子会变轻,飘起来咋办啊?
他怕飞,他爸也说过凡事要脚踏实地。
他觉得爸爸说得对,他也知道自己飞不起来。那种脚底打滑、踩空、摔个大马趴的感觉可不好受。没人扶,自己个儿爬起来。
疼。
“赶紧去洗澡睡觉!”他妈边收拾行李边说。
“这次是去外婆家吗?”殷小苇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外婆病了。”
“那,那是去舅舅家?”殷小苇说着打了一个咯。
见他妈没啃声,殷小苇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那,那,大妈,大妈家,我去。”
“明天,兰姨来接你,赶紧洗洗睡了。”
兰姨?还有哪个兰姨。
殷小苇知道这次自己要被送到很远的乡下去了。兰姨的家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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