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那么长

舌头那么长

云深处小说2025-04-12 17:04:52
常听老人们讲,夏天在打谷场乘凉,半夜人们都睡着时,有小孩被狼叼走。还有人说最近山沟里的部队用枪打死了两头狼。
我家前院没有围墙,整个巷子也只有几户人家,巷子东侧百米便是山坡。
有天晚上我与弟弟钻一个被窝睡在客厅,客厅外便是前院。半夜我梦见自己吃完了蛋糕正在舔奶油。舔的幅度很大,舌头的长度也很夸张。舔着舔着,我醒了。我醒了却仍能听到舔的声音。声音那么清晰,幅度那么大,舌头那么长——舌头那么长,不会是人舌头。我打了个寒颤,身上凉了半截,差点儿倒抽一口气。我命令自己呼吸不要发出一丝声音。弟弟刚睡着时,呼吸很清晰,很有节奏感,可现在他也没有一丝声音。他的身体比我的更凉,我不敢再触及他,也不敢撤离他的几方寸皮肤;我不敢面向他,也不敢不面向他。他也一改往日睡觉的翻来覆去,一动也不动,我不敢继续想。我想扯些不相干的琐事来转移注意力:昨天下午我和弟弟与姨夫去锄草,看到一条绿条纹大蛇。姨夫让我们绕着走。这蛇的“舌头”咝咝地响,舌头那么长,幅度那么大,声音那么清晰……我的思绪又回来了。我瞟见床角明亮的月光,月光是从门窗射入的,门窗下是门闩,坏了,门闩!昨晚我和弟弟只顾聊天,忘了插门闩,我又打了个寒颤,身体迅速从头凉到脚。若说身体是凉的,胳膊便是冰的。不知何时我的胳膊晾在了被子外面,现在已成了冰棒。我想把胳膊挪进去,但我不敢动,连指头都不敢动。该死的指头,该死的胳膊,只要睡觉前伸半米远就能插上门闩!
弟弟仍没有一丝动静。我用意志压住心跳。静极了。只能听到舔的声音,声音那么清晰,幅度那么大,舌头那么长,绿条纹蛇的舌头又细又长,花脸好奇地围着蛇转,蛇盘曲着,像半个扣在地上的西瓜皮。蛇的身子不动,只移动着头瞄准花脸,突然飞快地向水渠爬去,东邻的田在浇水,水声潺潺。我静静地躺着,很想上厕所,但现在只能拼命忍住,谁让我昨天锄草前在三姨家吃那么多西瓜。光我扔掉的西瓜皮就有一大盆。这些西瓜皮被花脸啃了个精光。绿条纹的西瓜皮扣在地上,蛇的身子不动,只移动着头瞄准花脸,突然飞快地向水渠爬去。花脸一脚踩住了蛇尾巴,蛇回头一口,花脸叫了一声,姨夫从田里捡了一把破弹弓,扯下橡皮筋,勒到花脸伤口的上部,医生开了药。两年前朋友送给我家一只小狗,这狗的花纹是黄黑白三种颜色,花纹极对称,它的脸很像京剧里的大花脸,我便给它起名“花脸”。花脸用三条腿走路,姨夫看它可怜,抱着它送到我家(上个月它一直都在三姨家)。它是否中蛇毒太深,又在敞开的前院被狼咬死?不是夏夜有小孩被狼叼走么?狼正在舔吃剩下的肉和血。我于害怕之外又添上一摊伤心。我几乎啜泣,但还是忍住了,因为我的伤心敌不过害怕。
弟弟仍没有一丝动静。一个姿势已被我俩不约而同的从半夜坚持到了黎明。我的关节又僵又麻,已困到极点,真想冒险挪一下腿,哪怕一厘米!
远处有只小公鸡学打鸣,声调颠簸崎岖,滑稽可笑。一只狗叫了几声,花脸也叫了几声,声音太大,吓我一跳。弟弟出了一大口气,我也出了一大口气,我俩不约而同地翻了个身。不,应是心照不宣地翻了个身。我俩去上厕所,开了门看到花脸在舔伤口。声音那么清晰,幅度那么大,舌头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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