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木石湾歌
三月。杏花。烟雨。
浅浅的春色,仿佛刚从冬眠中醒来,笼罩着梦幻中的江南小镇。和平的年代,总是温馨的,安详的,静谧的。
木石湾是一位安详宁静的老人,在喧闹的红尘中,在炽热的俗念下,坐卧流云,闲观落花,笑对人世间的喜与忧,泪与笑,而他的心,却是流水一样的飘然,悠然——仿佛这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
一切,储存在那斑驳的岁月里。迷人的日子,花瓣一样的柔软,芍药一样的胭红,清露一样的清澈,芽儿一样的娇嫩。木石湾,一个水墨色的小乡村,在那里,蝶儿飞过,杏花闹过,碧波驻过……
在那里,有漫天的繁星痴痴地望着那甜甜地睡在祖母怀里的孩子;在那里,有月亮冲着小池中单纯美丽的采莲女傻笑;在那里,有公鸡在半夜猛然惊醒,在那片寂静中对着满天繁星翩翩起舞;在那里,有睡莲在午时偷偷地,微微绽放。
在那里,古铜色的旧屋檐下前年的燕窝犹在;在那里,蔓青的颓尘墙边野猫甜蜜地小憩;在那里,饱满的豆荚浪漫地在春风的伴奏下轻舞飞扬;在那里,花心的蝴蝶四处不安分地沾花惹草;在那里,粗质的布衣飘散着汗液的芬芳,在那里,旧瓷的碗瓢中尝到丰收的香甜。
在那里,绿色的生命开始茁壮成长;在那里,绚丽的生活开始谱写华丽的乐章;在那里,娇气的绯红继续浓妆,顽皮的蜜蜂继续胡闹,浓黛的青色继续喧哗,清灵的泉水,带着曾经的岁月,带着繁华的梦,继续流向远方。
在那里,开始流淌……
(二)油菜花开
四月。金色绽放。
油菜花开了。
黎明时分,风流的油菜花沉醉在那清新的泥土气息中;妖娆的露珠娇气地躺在那一片柔软上,仿佛十分珍惜着短暂的幸福。或许,半小时后,十分钟后,五分钟后……就化成云朵,飞扬在那孕育着希望的泥土上方。
木石湾那一带的油菜花,总是愤怒地爆涨出一片一片泛黄。似饿极了的疯狼,用黄金来吞没这一片肥沃富饶的土地;又是心花怒放的少女情丝,默默地,缓缓地,延伸……一时间,整个村子绽得泛黄泛黄。那辛勤的劳动着的人们,沉醉在那片金黄;他们梦想着,秋天一到,就能收获一筐筐满满的金黄。
而一到傍晚,那袅袅升起的炊烟,是江湖漂泊的游子对家乡的思念;幽幽飘渺的悠笛,是天阙游动的仙子对人间的留恋。或许,孩子们该放学了。他们踏着一路花香,像风儿一样,像云儿一样,轻快地流过那一汪花海。他们追赶着,嬉戏着,打闹着……欢笑声随着那花香传到很远很远。
再迟一点,素月便挂上了柳梢。在金色的花丛中,总会有玉白色蓓蕾丝边连衣裙,如月光一样欢悦着,流动着。清纯美丽的少女,如花中的仙子般在那片绽放的金色中翩然起舞。浅浅的头花在弥漫的油菜花香中替那玉白色的连衣裙伴奏,深邃的眸子里盛着一潭秋水。这时候,会有邻家的少年顺路经过,那帅气的格子衫在白玉般的连衣裙前一闪而过……每每在这时候,我常常坐在月光下的树荫里乘凉,默默地欣赏着这些画面。
(三)外婆
五月。浅黛色的碧野散发着醉人的清香,仿佛自己生活在那幅唐宋元明清时期的漫漫长卷中。从田野里归来的外婆常含着微笑。突然间发现,外婆已日益衰老,乳白色的梨芯开始在她的青丝中,无限蔓延着,渐行渐远。
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在井水边洗了个脸,用毛巾搓了搓,便笑呵呵地走到茶几旁,将那历经风霜的青花瓷旧茶杯中把那些翠绿翠绿的茶叶冲洗第三次。梁间的燕子,花中的喜鹊在欢呼,仿佛在庆祝些什么似的;而我,只是呆呆地望着外婆忙碌的身影瞧瞧百花丛中的蜂蝶,却从未走上前去说声,“外婆,我来吧!”而外婆那忙碌的身影中,闪烁着幸福。
外婆朴素得像她脚下的泥土,总是毫无保留地,幸福地付出。她在那花儿一样柔软的土地里开放,又在墨一样醉人的土壤中渐渐老去。她嘴角边总挂着一丝微笑,而那源自心灵的绚烂,是山花样的绚丽多姿,如幽泉般的清澈甜美。
菜圃里,外婆播种着,微笑着。汗水,在小太阳的照耀下如朵朵碎银闪烁着……
(四)莲叶何田田
六月。莲叶何田田。
江南,水廊。婷婷娉立于缕缕碧波中的荷花,天然去雕饰。那娇贵的,柔软的花瓣薄如蝉翼,然人还真不忍触摸,仿佛轻轻一触便会使这琉璃一样美丽的生命碎了一地。荷花花期只有短短两三个月,但她们很珍惜这如珠子一样纯美的生命,从不会浪费美好的青春在那些计较的得失上。莲是高洁的象征,她似牡丹的娇艳,又胜似牡丹的娇艳。真正的娇贵,是一种对理想的无限的追求,对生命的炽热的赞美。滚滚红尘中,人有太多时候会被五花八门的欲望蒙住双眼,从而迷失了前进的方向,在世俗中迷失了自我。生命,便黯然失色。而荷花,永远坚守着那一份执着,那一份对生的渴望,对真理的坚持,对自我的保持。
人生一辈子,就如荷花一枯荣。一辈子很长,我们经历过苦与乐,泪与笑,观赏杏花烟雨,仰望灿烂星空;一辈子很短,所有苦与乐,泪与笑都是一闪而过,岁月中的砸碎,只是过往烟云,所以,又何必为些身外之物劳神苦思?
而荷花,却是安然的,恬静的,默默绽放。
(五)夕阳
七月的夕阳,下了。我离开了木石湾。
岁月,不会停止流淌;夕阳,继续静静下沉。
年华,在木桩上刻下一圈,一圈,又一圈。看叶子从绿变黄,由黄变绿。我呆呆地望着天边的彩霞,夕阳,在渐渐下沉,渐行渐远。夕阳的记忆,在心中流淌着……
或许,在那漫漫历史长河中,人,只是个过客。生命的短暂,如夕阳帮的不舍,所以才有了珍惜。珍惜每一朵玫瑰,珍惜每一滴露水,就像夕阳珍惜每一缕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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