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太阳没有说晚安
在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拉着我的手玩,偷喝酒神的葡萄酒,把命运女神的丝线弄得一团糟,可谓极尽天下闯祸之能事。可是挨训过后,看着他费尽心机终于爬上我房间窗台的狼狈相,还是忍不住跟着他往下跳了,摔在柔软草地上后静静趴着听一会儿,确定安全了才爬起来,他帮我拍掉膝盖上的草,摊开我的手掌看有没有受伤,低头时发梢扫过我的脸,柔软的金黄。
时光晃晃悠悠地过,我们磨磨蹭蹭地长大,他不再是那个伸出手拉我爬上葡萄藤的孩子了,当他意气风发地走上太阳马车的时候整个奥林匹斯山为之沸腾,我听着女神们的惊呼坐在大殿中面不改色,穿越坚实的墙壁我听着为他的喝彩,素色袍子落在地上隐约晃出儿时叮当的声响,我意识到,他不再是我一个人的阿波罗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倾国倾城,华丽而冰冷。
阿波罗在日落后赶着马车经过我大殿的时候停下来。
我在步出大殿的瞬间看到了站在马车上的他,视线撞了个满怀,那一刹那他身后的金色眩晕了我的眼睛,他蓝的双眸是那样纯粹,没有一丝杂碎地撞开了我记忆的海洋,他晃晃手中的琉璃容器,琥珀色的液体在里面发出悦耳的声音。
巴科克斯的葡萄酒。他把它递到我面前,可不是偷的哦!
我伸手接过那儿时差点为之摔折了腿的珍宝,装得满满的,细长瓶颈上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在我暗自出神的时候他俯下身在我额头印下一个痕迹,惊讶掠过的瞬间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耳语:
晚安。
他扬手策马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手里的温暖渐渐清晰,迷乱了月亮清冷的光辉。
丘比特经常来我殿中玩儿。
他背着那从不离身的弓箭,身后有一对洁白的翅膀,茶色的眼中有跳跃的活泼,常常为了追逐园中的蝴蝶而摔个四脚朝天。
我坐在凉亭里微笑着看他,丝毫不责备他弄坏了我心爱的花束。
因为在他的身上,我依稀看到了从前的影子。
累了的时候他满脸疲倦地走过来,一下子瘫坐在我面前的座位上,翅膀调皮地动了动。
阿波罗真快把我弄垮了。
每天都有无数的女神求我为她们射中他的心,我问他的时候他又只笑着摇头,向日葵的执著看得我都于心不忍了,可看他对风信子的样子又不像无情无义。唉!他长叹一声,我该怎么办呐!
所以你就到我这来避难?我问他。
嗯。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我该回去了,明天再来玩。
我对他挥挥手,他一蹦一跳地转身离去。
几乎就在丘比特的背影消失的一刹那我听见了熟悉的马蹄声,他出现在白昼落幕的尽头,一如既往的气宇轩昂,一如既往的微笑。
晚安。他说。
晚安。我点点头,然后目送他载车远去。
忽然有一天,规律的日子有了变数。
我看着他,无数女神的爱慕对象——太阳神阿波罗从我殿前急匆匆而过,对于站在殿中等候的我熟视无睹,尽管他连看也没看我一眼,但我还是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种光芒,一种我很熟悉的光芒。
那是向日葵痴痴仰望他从空中经过时的眼神。
我的心在一刹那破碎,我早已知道他不属于我一个人,但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失去儿时那种亲昵的默契,我只要求一句晚安,一句很平凡的问候,一句从我记事起就从未丢失的习以为常。
可是他忘了,他没有对我说晚安。
我失魂落魄地久久站在原地,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只听得见难过撞击在殿壁回响的声音,最后我想到了那瓶酒。
巴科克斯的葡萄酒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喝多了却会成为烈性,这也正是长者勒令我们不许碰它的原因。就连酒性颇好的波塞冬也被醉倒过,而且他只喝了半瓶而已。
我不清楚一向谨慎的巴科克斯怎么会把这么多酒给了阿波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给了我,也许是为了让我不要忘记儿时的事情吧。可是,我打开瓶塞苦笑了一下,他怎么忘了,没有他,再多的回忆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我把所有的酒都灌进了肚里。
偶尔放纵一下也不错。我坐在地上这样想着。酒精的作用很快就挥发了我的大部分意识,胃里灼热地燃烧,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空了的瓶里,就像要把一生的哭泣全部用掉一般,我抱紧了膝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只能让越来越伤感的哭声掩盖心底的无助。
醒醒!醒一醒啊!
明亮的光线让我不由用手遮住眼睛,理清散乱的视线后却看到了阿波罗焦急的脸。
我……我支撑着坐起来,顿时头痛欲裂,我怎么了?
你可把大家都吓坏了。看见我醒过来,他松了口气,真是不要命了,竟然把巴科克斯的酒当清水往肚里灌,幸好巴科克斯特别把酒兑了水才交给我,要不然你少说也得昏迷上三天。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勉强挤出一个问题。
不放心你啊!丘比特正替我赶马车呢!
丘比特?我实在没办法把那个笨手笨脚的孩子和那两匹素以危险脾气著称的马联系在一起。
你放心吧!丘比特和马儿处得可好呢!他递给我一杯醒酒的药茶,他玩得挺高兴的。
还是说说你吧!他忽然改口,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喝酒?又不是不清楚自己不会喝。
看着他略带埋怨的眼神,我满腹的委屈又全爆发出来:
你竟然责备我?我抽抽搭搭地说道,你从大殿前经过,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别人如此待我我不介意,为什么连你也这样?难道你喜欢了别人就不理我了么?我真的,很难过,我满脸是泪地大喊,你,你,我讨厌你!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揽过我的肩膀,叹了口气,从小就这样任性。
他的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味道,很熟悉,很亲切,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接触这种味道了,在他抱着我从窗台上跃下的时候,在他拉着我的手的时候,在他为我挨罚的时候,儿时的记忆里好像时刻都充溢着这种香味,很淡很淡的……
晚安。他用好听的声音说道,我最爱的妹妹,辛西娅。
他的发梢扫过我的脸,柔软的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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