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丢失的红纱巾
四下里尽是一个颜色。待到小麦成熟,放眼望去,你分不清哪里是沙海,哪里是麦浪。如果没有那几排绿树,相信你也寻不到沙窝子里的那个小村。村子最南边的那两间土房子就是我的家。
黄的沙,黄的麦,连盖房子用的土居然也是黄色的。而且,我偏生又姓黄。小时候曾经拉着父亲的手问:爸爸,我们为什么都姓黄呢?父亲愣了一下,随即蹲下对我说:“你看这沙子是黄色的,麦子也是黄色的,就连我们住的房子也是黄色的,是不是?所以呢,我们就姓黄”。我记住这黄色了,以至于十多年的学生生活里满脑子都是这黄色的沙,黄色的村子。可是,又是谁,激起了我心底的那份悲怅?记得,那时候我还问过父亲:“那包子咋就姓杨呢?”父亲哈哈笑了起来,拍着我的脑袋瓜:“真笨,包子家院子里不是有棵杨树嘛!”哦,包子,是你,叫我耿耿难忘的原来是你。我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扎两条长辫子屁股上吊一串钥匙和一把刀子的姑娘。
2
屋前的麦场上一群小孩子奔跑着,吵吵嚷嚷地玩捉迷藏。这么冷的天,他们也不怕冻着。我站在窗前,羡慕他们的快乐。我的目光被一个孩子吸引了。“真怪,大冬天的,这个娃娃还围着一块红纱巾。”我说。“那是包子的大丫头。”母亲坐在炕沿上纳鞋底,头也不抬地说。
“包子?哪个包子?”我问。
“杨包子。”
“哪个杨包子?”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加快了。
“还有哪个杨包子。咋,你忘记了,就是小时候和你最好的那个杨包子啊。”母亲停了手里的营生,抬头诧异地看着我。
果然是她,心底里突然起了一场大雾,脑子里一阵迷糊。我转过身去,那个小女孩还在喊叫着跑。
“她娃娃都这么大了。”
“这是大的,还有小的呢。夜了我看她的身子,像是又有了呢。”母亲继续纳她的鞋底。母亲还说了些什么,我全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那块跳跃的红纱巾??????
3
“杨包子,带刀刀,刀刀一动弹,屁股割了两扇扇。”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喜好,小时候都爱收集钥匙,用细铁丝串成一串,吊在屁股上,谁的钥匙最多最大,谁就最威风最牛皮,大伙儿就听谁的话。包子比我大两岁,她的钥匙没有我的多,没我的大,但我和所有的娃儿们一样都听她的话。因为,她裤带上吊着一个我们谁也没有的东西,一把多功能的刀子,上面有小刀,小勺子,小饭叉,还有牙签改锥和开瓶器。好多次我求她给我玩玩,她总是不肯。心里骂她小气,可还是巴结她,希望她哪天能满足我的好奇。只是除她以外,谁也不清楚那把刀子到底有多少种功能。日子久了,伙伴们就都疏远了她,聪明的我给她编了那个顺口溜,引得小娃们都跟着嚷起来。
包子听我们编歌谣骂她,气的不行,收买了一个小娃儿,终于知道那是我的杰作。那次,她跑得飞快,一把逮住我,眼看巴掌就要落在我身上,吓得我哭起来。高高扬起的手落下来了,身上却不疼,柔柔的小手替我擦掉眼泪。“不哭不哭,我不打你,不哭啊,我给你玩刀刀。”那个向往已久的刀子终于到我手里了,我笑了,她也笑了。
包子,你个精灵,你还孤伶伶地住在大沙漠里吗,你还记得少年时的伙伴吗?
4
“等我当新娘的时候,头上一定也顶一个红纱巾,象电影里的一样,也穿一身红衣裳。”看完电影《王老虎抢亲》回学校的路上包子说。
包子最爱红色,她的被子褥子是大红底的花布做面儿,她的小褂儿是红条绒做的,连她带把儿的鞋子也是紫红的条绒布做的。包子不要红裤子,“我妈说丫头穿红裤子太妖精”,包子说。包子渴望有一方红纱巾,“等我妈看我来的时候我一定让她去湖上给我买一个红纱巾”。红纱巾,沙窝子里的娃们谁不向往有一方红纱巾呢。那可是个稀罕物,谁有了红纱巾一定会引来许多羡慕的眼光的。还没上学的那阵,村里的一个女知青刚来的时候就围着一方红纱巾,从而吸引了我们一群娃们跟在她屁股后头,她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她进屋了,就趴在门缝上窗子上往里看,她赶也赶不走。和她同去的另外两个女知青我们却并不关注。红纱巾哭笑不得,少不得拿水果糖或者饼干哄我们走。后来,她的同伴猜到我们跟她的原因,叫她出门时不再围着红纱巾,那以后我们就不再缠她。
包子要买红纱巾呢。我们知道包子她妈最疼她,她想要的东西一定会给她买的。每天放学吃过饭后我们就在宿舍门口玩耍,眼睛不时地望着学校前的那条公路。
终于有一天,公路的尽头出现个黑点。“包子你看,”我指着远处说。
“是汽车吧?”
“不是,汽车比这大,汽车后头有烟呢,保证是骡车。”
想起来也觉得怪,学校里只有七八个住校生,全是我们一个村的,村子和外界的交通就是骡车,包子妈是村里最好的车把式。黑点近了,真的是牲口套的架子车。
“是畜群上拉水的驴车吧?”小红说。
“是我妈,是我们队里的大青骡子。”包子说着迎着骡车跑去。
“噢——”我们高兴地叫喊着跟上她。
来的果然是包子妈,我们每个住校的孩子都收到了家里带来的东西。
“妈,给我买个红纱巾吧。”包子拉着她妈的衣襟。
包子妈抚摸着包子的头,慈爱地把她额上的一绺头发拢到脑后。
“妈,妈,给我买个红纱巾吧,行吧妈?”包子跟她妈撒娇。
“代销店里有没有?”包子妈问。
“没有,你去湖上给我买嘛。”包子摇妈妈的胳膊。
“等一阵我去队上,看有人去湖上没有,有的话给你代一个来。”
“嗯!”
包子笑了,重重地点头。湖上有哩,包子知道,湖上是大城市,啥都有哩,那个女知青就是从湖上来的。
过了好几天,队上的刘会计从湖上来,给包子带来一方红头巾。
“我不要,我不要,我妈叫你给我买红纱巾,谁叫你给我买红头巾的?”包子哭叫。
“湖上就有红头巾,没有红纱巾嘛。”刘会计窘迫地给她解释。
“我不要,我不要,谁稀罕头巾,我就要红纱巾,我妈叫你买红纱巾,谁叫你买红头巾的。呜呜——”包子的哭声更大了。我们就站在她身边,她是我们的姐姐,我没有见她哭过,总是她哄乖爱哭的我们,我没见她这么伤心过。男娃是不围头巾的,可我也喜欢红纱巾,刮风的时候纱巾蒙在头上,看得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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