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纪事(六十三)

南行纪事(六十三)

继往开来散文2025-04-21 07:41:11
入乡随俗二十年……老兰是一位园艺工,今年65岁,小我几岁,但上学却较我早几年,我们算是新中国培养的同一代知识分子。因为接受的教育一样,经历的社会运动也一样,叙谈之后,大有千里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老兰的
入乡随俗二十年……
老兰是一位园艺工,今年65岁,小我几岁,但上学却较我早几年,我们算是新中国培养的同一代知识分子。因为接受的教育一样,经历的社会运动也一样,叙谈之后,大有千里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老兰的父亲是澳大利亚华侨,1951年响应新中国号召,放弃国外优越的生活条件,回去建设新中国,与家乡人民同甘共苦,最终叶落归根。老兰自幼天资聪颖,勤奋好学,1956年就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1957年被错划为学生中的右派分子,文革期间又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冤狱3年。1972年,国家允许归国华侨出国定居。他1976年申请赴澳,因有“前科”,公安部门不给办理出国护照,直到1982年才获批准,移民来到悉尼。
老兰是一条山东汉子,既有抱打不平的梁山好汉气质,又有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是非分明疾恶如仇的做人准则。也正是因为这种秉性,一生中多有灾难伴随。我问他:“你这种性格的人能适应澳大利亚的社会环境吗?”
老兰笑了,笑得很豪爽,也很苦涩。他给我讲了20年来的一些经历。
他是奔他在悉尼的亲哥哥移民来的。他哥哥是很传统的中国子孙。上世纪60年代初,中国闹饥荒,他们一大家人都住在上海,同所有的中国人一样凭计划买粮,整天食不果腹。为了一家人的生存,他哥哥从澳大利亚给他们按时寄回去外币,每两个月寄1000澳元,坚持了好几年。那时候中国人都没有钱,他父亲的月工资才几十元人民币,这笔外汇可不算小数目。物资供应最困难时,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能充饥的粮食,他哥哥通过海路一次就从悉尼往上海发回去几个集装箱,20吨大米,20吨面粉,还有牛肉罐头,大油等很多食品。当时中国对从海外寄粮食等食品,实行很优惠的政策,免缴进口税。他们家就凭这些粮食度过了最困难的饥荒年代。1972年中澳两国建立外交关系后,他哥哥回国探亲,一家人在机场见了面,哥哥就给父亲下跪说自己不孝,没有照顾好家里人,一家人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以后他们才知道,哥哥在澳大利亚生意不好做,并没有赚多少钱,好多时候都是借钱往家里寄的。哥哥同他们的骨肉亲情深深的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他来澳大利亚以后就在哥哥的公司里工作。哥哥的公司是按照澳大利亚的规则运作的,他也并不多管哥哥商务上的事情。因为是一家人,每天他干的活就特别多。可是干了二年,哥哥给他的待遇一直很低。有时候哥哥累了,还让他给他捶捶背什么的,做一些放松的按摩。比起同样的员工,他干得最多得到的最少。有这种感觉后,他也尽量忍让,但是哥哥一直拿他当家奴一样使用。忍耐总是有限度的,忍耐越久积怨越深,有一天终于暴发了。他怒斥哥哥不把他当人看待,愤怒之下就离开了哥哥的公司。
第二个东家是他的一个表侄女家,表侄女的公公也拿他当奴隶使用。开始他也以为是亲戚,就拼命地干活。由于他很能干,表侄女的公公就无限量的给他增加负担。每天他要比他们雇用的其他员工多干很多杂活,工作时间也无限量地延长,但是工资一直是刚来时的低水平。他感到这位表侄女的公公也不拿他当人看待,甚至比他哥哥对他的剥削更厉害。有一天,那位表侄女的公公又指派他干那些本来不属于他份内的活儿,他忍无可忍,就指着他说:“我操你祖宗,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是来卖身投靠你的吗?你这个老混蛋,老子不干了。”
他列举了受他歧视和剥削的种种事实,闹得那个表侄女的公公十分尴尬。这个星期开工资时,表侄女的公公就给他增加了60澳元工钱,问他还干不干。他说:“冲着这60块钱,再给你干两个月。”
两个月后,他离开了那个表侄女家的商店,自己去找工作了。他在一份英文报上看到一则国家招园艺工的广告,就跑去报名。人家给他要资格证书,他什么也没有。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在中国的一切学历到这里都不被认可。他就去参加培训班学习园艺。好在他的英语基础不错,拼命学了两个月,拿到了证书,就当了一名园艺工,分到公园里,一干就是20年。
我问他,“你在国内学的专业再也没有用上,事业上再也没有什么追求了?”
他摇摇头说:“在这里谁管你学的什么专业,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挣钱吗。”
“你能忍受了这种寂寞吗?”
他说:“别提了,我才来这个公园里,遇到不平事就忍不住想过问。有一次,一位中国老太太向我诉说她在这里的不幸遭遇,竟然是她的亲生女儿和女婿虐待她。他们要赶她出门。她举目无亲到哪里去呢?后来他们就说要驱逐她出境,离开澳大利亚回家。老太太哭得很伤心。我非常气愤,就想去找她的女儿论论理。后来她的女儿和丈夫来公园里找她,当着我的面骂得很难听。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就指着她女儿说:“你这样年轻还要不要良心,老太太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能这样对待她?当初你为什么让她随你来到澳大利亚?”我越说越气,就骂了她几句。
她女儿不服气,说我侮辱她的人格,回家后就向政府举报,把我告到市政厅。后来我们的老板来了,他开始没有直接批评我,问我工作怎么样,我说:“挺好的。”
他说:“你是不是又骂人了?”
我就把那天的不平事讲了一遍。他说:“你呀,以后只关心公园里的草呀,花呀,树呀,人的事就不要再管了。世间不平事多着呢,你管得了吗?”
我说:“真不愧你是山东人,有点梁山好汉的义气。”
他很有几分认真地说:“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为人民服务,反对剥削,反对压迫,与坏人坏事作斗争,在这里用不着那一套了。”
“同你哥哥的关系有改善吗?”
“在这里我们都是独立的法人,经济上也是各自独立的,亲情只是一种社会关系,绝对不能有相互依赖的想法。”
“平时大家都相互来往吗?”
“隔些日子也到那边去看看,一般不常走动。他是资本家,我是穷工人,如果去了他们还会以为我有什么事去求他们的。”
“你求过他们吗?”
“我自己有工资,生活不富裕也不算贫困。在这个社会里谁都是靠挣钱过日子,不要以为是亲兄弟就能相互依赖了,我如果过于依赖他,就让他小瞧了。有一次我老婆在教会里给我买了一条人家捐赠的裤子,每条只掏1块钱。侄儿看见了上面的牌子,就很惊奇地问,二叔怎么舍得买这么高档的名牌裤子了,一条要200多澳元呢。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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