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一炉炭火

烤一炉炭火

木椹散文2025-04-18 03:18:43
话外音:这副《暖炉》图,分明就是老满两年前的旧作《冷烟鱼》局部的一个取景。老满的技高高就高在,一幅画去掉某个局部,单列成作,配上零星的几个字,又是一幅新作,还别有匠心,让人欲说不休。又或许是老满那些个
话外音:
这副《暖炉》图,分明就是老满两年前的旧作《冷烟鱼》局部的一个取景。
老满的技高高就高在,一幅画去掉某个局部,单列成作,配上零星的几个字,又是一幅新作,还别有匠心,让人欲说不休。又或许是老满那些个系列已成模式,脑子里一闪念什么,那个格局就落在了纸上,人家点石成金,老满是落笔成金。
我仔细研究过他画中的“人物”形象,大都是老满自画像的一个“楷模”,这个模样怕是老满日后画作中自身形象的代言了——土里土气的一个乡下闲人,背着双粗大的手,踱着方步,像只骄傲的大公鸡。留着杂乱的头发与佬腮胡,铜色的脸上镶着一对牛眼,对,就是那对牛眼,闪烁着画中人物形象的不凡。
老满这副典型的农民伯伯形象,这样粗俗不拘小节的落痕,彰显的是不是一种大器?我想是的。
光阴渐老,日月沧桑,唯有待世安然的向往依然年轻依旧。放下这些杂念,重读这幅《暖炉》图,心便释然了。

1。
老满的前半月尚是秋月。他说,只有连续十日的温度都在十度以下,真正的冬天才算来临。
老满画这副画的时候,桃花门的冬天想必正式来临了。
我喜欢老满的冬天早日来临。诗人不都在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来了,老满的桃花门将更桃花。那个时候,桃花依旧笑春风,春风依旧笑桃花多情。多情是乡土的情怀,入画成诗,调遣脉脉江南,朗润又一村韶华。

2。
烤一炉炭火,读一本旧书。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这是以老满为代表的乡土生活呵。如今老满身扎都市,对乡土生活的留恋除了在向往中表达,作画成了另外一种表现形式。
都市取暖,炭火怕是早就被淘汰了。还是要回到乡村。
此刻,我只能围着电烤炉取暖,格外的想念童年时代乡村的炉火。唏嘘之时,窗外的一棵香樟树上有动静吸引着我的思绪。一只黑白配的花鸟从树上飞到我家窗台,正在窗台花盆里觅食。
雨刚停,鸟儿在树上咷啾,时而翻飞,时而歇下来,惹得树枝轻颤,落下许多水珠。冬天真的来了呐,城里的鸟儿过冬怕是要比乡村的鸟儿过冬要为难得多。
花盆里只有我昨晚才覆上去的凉掉的普洱茶叶,并没有食物可待。看鸟儿失望飞走,动了我的恻隐之心。想起厨房还有夏日煮粥剩下的碎玉米,抓上一把,平铺在花盆里,鸟儿再来,也不至于失望。如果鸟儿知晓这里有这么一个觅食的佳处,会常来,那么,我的冬天,又添了好多风景。
乡村的冬天是闲暇的时节,一切都慢下节奏,连思考都可以稍作休整。庄稼该冬眠的冬眠,该御寒生长的继续生长。恒鸟通人性,和村民一起留守着村庄、太阳和月亮,自有良人给它过冬的粮食。田鼠不再是人人喊打的敌人,它们不再如饥年时猖獗,安然住在洞里繁衍后代,和土地、牲口、甚至是乡亲都可以和睦相处。
天冷,日闲,生火取暖。架的是炭火,少灰尘,火劲也大,噼里啪啦燃出许多烟花,煞是好看。稍许,温度升起来了,火可以烧的矜持一些,徐徐的烧,一炉炭火,可以燃一个下午,悠然到黄昏。
乡村的冬天,白日农活虽闲,好多的农人却是喜欢上炕呼噜,并不围火取暖。也只有脑子里装了墨水的人才有烤火的闲心,火边读书,或一个摆上棋局,或操了二胡,拉一曲《风入松》。煮茶还是煮酒,就要看当时的兴致了。
小孩子屋里屋外忙乎不停,打完雪仗收队,并不停歇,下了地窖,摸出红薯或者土豆,将它们往火坑里一埋,抽泣几回鼻涕,黑乎乎的手抹不干净,伸起衣袖使劲一个来回,鼻涕生生地给整治安歇,呼地又各自散去,待会薯香会将他们招引回来。

3。
当年,我家的炭火盆正是老满画上的那个样子。父亲拆了废弃的木箱子做的,火盆四四方方。四方的木架子上可以搁东西,结实得很。
冬日的周末父亲从小城休假回来,刚一到屋门,小叔叔就劫走了父亲的自行车。父亲进屋边和我们招呼,边拾捣柴禾、木炭,着手生炭火。我家是村上唯一用木炭烧火取暖的人家。村子是平原,三四十年前,我的村子生火做饭的柴都成问题,更不说生炉烤火了。只有到了除夕,各家各户才生树兜火守岁,一年也就那么一回。
我家的木炭是父亲托了关系从小城一次一次驮回来的。父亲从入秋开始,一次驮上十来斤。家里留一部分,周末和放了寒假生火。母亲的学校要留一部分,每日生藕煤炉子需要几块黑炭引火。
放了晚学,黄昏还长,离集体办公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母亲心情好的话也会生一炉炭火,喊上学校的老师来烤火,妹妹还小,我和弟弟带着她在外头玩一回会跑回来烤会儿火,母亲围炉边纳鞋底、打毛衣,边和同事们拉家常。有时候父亲也会中途从小城到学校看我们,带回一小包兰花豌豆,或者几颗糖,或者半斤肉,那些日子,多么温馨,多么慈祥。

4。
一冬一世界,一炉一菩提。
围炉烤火,只管身暖胃饱,读闲书,喝陈茶,一日悠悠呼呼就过去了。这样的闲暇,是可以安然待老,逸然到老的。
读旧书其实是一种怀旧的情结。旧书中有什么?书中有“初冬夜饮”的境地,体恤的是古人抑郁的情思,无以慰藉,恨不能配饮浊酒一杯,抚慰古诗人忧伤凄惋的情怀。作罢,独自庆幸,故园尚在,身处丰年,衣食无忧,红尘无扰,自得清闲。此刻,怀旧是一幅珍藏弥久的水墨画。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围炉,需要一场纷飞的大雪,如此,才配得上古书里的诗词,才得以贴近古人音律里的温暖。这样的雪天,邀友小饮,围炉御寒,促膝夜话,还有什么更适合于消度这欲雪的黄昏?
围炉,温暖,明朗,想象着室外真的下起雪来,生活就在此刻泛起了玫瑰色,日子散发着甜美和祥的暗香。这样的冬天,是老满式的冬天。感谢老满,于旧景中漓出新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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